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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6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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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6 章

從金雲寺回來後,張風奇一直想問徐向之一個問題。

你的那個初戀情人,是男的還是女的?

這個問題他一直藏在心裏,每每要脫口而出的時候,總覺得不妥。正常人不會這麽問,只會問:“她長得漂亮嗎?是哪裏人啊?”諸如此類。張風奇的這個問題,指向性太強了,就差直白地問徐向之:“你是不是gay啊?”

假如徐向之是一個直男(還是聰明的直男),一定會反問張風奇:“你為什麽這麽問?”

那張風奇要怎麽答呢?對不起,我是gay,所以我好奇你的性取向。那麽這個問題就會延伸出下一個問題:“你懷疑我是gay?那你跟我玩是因為對我有意思麽?”

雖然徐向之不一定會這麽問,但他心裏肯定會這麽想。那麽搞不好張風奇就失去這麽一個溫柔的朋友了。

唉。張風奇終日為這個問題感到苦惱。

他的gay達一向很準,是不是的,一眼就知道了,一眼不行,那就第二眼。很少有出錯的時候。唯獨徐向之他搞不明白,你說他是直的吧,相處起來又總有那種暧昧難言的火花。可說是彎的吧,他看著自己的眼神又過於坦蕩。

難道——是他對自己沒意思?

這一切都是自己的腦補?

大半夜的,張風奇因為這個想法感到自閉。睡不著,他就出去看花,入冬之後,花朵們也像是休眠了,生長速度極其的緩慢。只有那盆白山茶,花苞越長越多,甚至有些花苞都開始顯出顏色了,淡淡的青色中隱約能看出幾縷純白。

他借著月光一盆花一盆花的巡視,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正在挑美人伴睡的君王。

走到那盆白山茶面前時,他忽然驚訝地發現,她——是不是開花了!

最頂端那顆花苞不知道什麽時候悄悄打開了,微微褶皺的花瓣擁擠著向外伸展,雖然還沒完全打開,但已然能窺見她絕世容顏的一斑——

沒想到不睡覺還有這般意外之喜!張風奇高興地進去拿手機——不,還是拿相機好了,記錄下了山茶花盛開的一瞬間。

把相片從相機裏導出來後,張風奇猶豫了一會兒,還是分享給了徐向之:“徐主任,你送我的花開了。”

一直到後半夜他才睡著。迷迷糊糊的,做一些光怪陸離的夢。醒來時已經是日上三竿,他第一時間打開手機,徐向之回消息了,他說:

“好看。”

“怎麽睡這麽晚?”

張風奇心中泛起快樂的泡泡,趴在枕頭上劈裏啪啦地敲字:“失眠了。”

這個時間徐向之差不多在吃飯,果然,他在線:“為什麽?”

張風奇說:“有一個問題想不明白。”

“什麽問題?”

張風奇慢吞吞地敲字:“想知道你的初戀情人……”還沒打完,他就一口氣全刪了,憂郁地說,“就讓我自己想明白好了,不能告訴你。”

徐向之只說:“別鉆牛角尖。”

張風奇不知道該說什麽了。起來洗漱完,才又發消息給徐向之:“下周去爬山麽?”

徐向之說:“可能沒空。我下周三回C城。”

什麽?這麽突然。張風奇問:“回去多久?”

“一個月。”

張風奇像條在水裏迷路的小魚,停在原地不動了。

沒關系,人不在,也可以微信聊天啊。他這麽安慰自己,然後心中湧起一大片難以言喻的悲傷。

真討厭此刻的自己。

這和以前的自己有什麽差別呢?總是瞻前顧後,考慮別人的感受,害怕失去,害怕被拋棄。

即使失去一個好朋友又如何呢?不是早就做好孤獨終老的感受了嗎。不是早就對愛人和被愛失去信心了嗎。不是說好一個人也要好好的嗎。為什麽現在別人給你一點陽光,一滴露水,你就迫不及待要發芽?要結果?你能承受失去的後果嗎。

張風奇收起手機,沒有再回覆徐向之的消息。

進入臘月,天更冷了。

張風奇愈發不願意出門了,給了相熟的菜販子一筆錢,讓他固定給自己送新鮮的蔬菜來。他現在和剛搬來時一樣,每天就做三件事:睡覺,發呆,上網沖浪。有時候用手機,有時候用電腦,或是聊天灌水,或是游戲追劇,這種磨洋工一樣的生活無法讓他感到充實,卻也不會空虛。

有時候也會跟徐向之聊天,但不那麽頻繁了,徐向之好像很忙,白天的時候開會,晚上的時候約會。至於約誰,徐向之說,恩師,同學,同事。這種聚會似乎不能用約會兩個字定義,每次張風奇說,你又去約會的時候。徐向之總會辯解:“不是約會。”

“那是什麽?”

“聚會。”對了,這麽用更加準確,“我有兩年多沒回C城了。”

“哦。你天天都聚會哦。”

“沒有天天。”徐向之說,“昨天就沒有。”

“那你為什麽不主動跟我聯系?”張風奇很想這麽問他,卻發現自己沒有任何立場。只是朋友,為什麽要事事向自己報備呢?

張風奇賭氣說:“你前天也聚會,大前天也聚會,昨天沒說,肯定也是去約會去了。”

“不是約會、”徐向之耐心地說,“而且一共只去了四天,師姐請客,我推不掉。”

“哪個師姐?”

“讀博時的師姐。她今年結婚我沒回來,所以要來領罰。”

“這樣啊。”

這樣子的對話很奇怪對吧。張風奇也這麽覺得。可他總不能控制地感到焦慮,不能控制地去想徐向之今天在哪裏,去見了誰。為什麽沒有跟自己說?他忘了徐向之只是一個剛認識不久的朋友,是他私自把徐向之放在了非朋友的位置上,然後一廂情願地認為自己該對徐向之的言行舉止有所約束。

徐向之沒有這種義務。

張風奇越想,就越是討厭自己。可又沈溺在徐向之偶爾的牽掛問候之中,無法自拔。

那天徐向之發來一張照片,是在公園拍的,C城下雪了,積雪有一指那麽厚。不知道誰在長椅上堆了一個小小的雪人,雪人很可愛,身體渾圓,眼睛彎彎,脖子上還戴著一個小布條做成的紅色圍巾。

“好可愛啊。”張風奇說。

“像你嗎?”

“哪裏像了啊?”張風奇笑笑,“你該去看眼睛了,徐主任。”

“聽明明說你最近一直待在家裏,不怎麽出門?”

“他怎麽什麽都跟你說啊。”張風奇埋怨著,“這麽冷,出去幹嘛。”

“出去透透氣,別在家悶壞了。”

“一個人出去沒意思。”

徐向之沒說話了。過了一會兒,他打來視頻。

張風奇嚇了一跳,在家沒怎麽收拾,胡子都沒刮,衣服也好幾天沒換了。他下意識想掛斷,可手指懸在掛斷按鈕的上方,遲遲沒有按下去。

想念他。想看看他。

——這種強烈的想法讓張風奇什麽都顧不上了,他點了接聽。

徐向之已經進了室內,背景似乎是一個餐廳,不是飯點,沒什麽人。視頻裏看上去沒有真人那麽親切,可距離很近,他還沒這麽近距離看過徐向之。

徐向之很帥,這是毋庸置疑的。帥的同時,還自有一股儒雅的氣質,很少人單眼皮還能這麽帥的,徐向之就是其中之一。張風奇的心砰砰跳著,鎮定地和徐向之打招呼:“好久不見。”

“好久不見。”徐向之調整了一下耳機,眼睛很專心地盯著屏幕裏的張風奇,“怎麽這麽憔悴?”

“是嗎?”張風奇下意識地摸了摸臉,“昨天沒休息好吧——你怎麽這麽晚才吃飯?”

“這次過來是來談新項目的,總要開會,寫報告,實在太忙了。”

“忙也要記得吃飯呀。”張風奇有點心疼。

“在吃了。”徐向之把攝像頭切換到後置,給張風奇看自己的午飯,一碗牛肉面,一份煎餃,已經被吃了一半。

張風奇看著看著,忽然覺得面碗上的花紋有點熟悉。在哪裏見過呢?啊,對了!張風奇的大腦靈光一閃,脫口而出道:“蘭香牛肉面!”

徐向之略帶詫異的聲音響起:“你來過這家店?”

“是呀!”張風奇不可思議道,“我剛跟別人合夥開公司時,經常來這裏吃飯!那時候剛開張,什麽都不懂,經常手忙腳亂搞錯事情。但是!我很喜歡吃這家的醬香牛肉面,每次一吃,什麽煩惱都沒了,渾身又充滿幹勁了!我最高的記錄,是一個月吃了46碗!”

徐向之把鏡頭調了回來,一臉溫柔地看著屏幕裏眉飛色舞的張風奇:“我也喜歡他們家的醬香牛肉面,可惜湯汁太辣,這幾天上火,就點了碗清湯的。”

“可以點不辣的。”

“但是不辣的……”

張風奇搶了他的話:“不夠味兒!”

兩個人看著屏幕裏的對方,都傻傻笑了起來。

“真沒想到咱倆還有這緣分,說不定我們很早就見過了也說不定。”張風奇感慨道。

“我第一來這裏,是研一時候的事了,大概十四年前,那時候這裏還沒翻新,破破爛爛的蒼蠅小館,但是生意很好,經常要排隊。”

“哦,那你比較早……”

聊到最後,徐向之不得不回學校工作,兩人才掛斷電話。

這是張風奇這半個月以來最開心的一天。

兩天後,徐向之告訴張風奇一個不好的消息,因為項目停在論證環節遲遲不能推進,他回T城的日子可能要延期了。

張風奇不由大失所望:“啊?什麽時候回來啊。”

“再過一個月,不一定。”

張風奇只能接受這個悲傷的事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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